第二七四章不曾(2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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池敏想到此处,心口发热:“若我不愿回乡呢?”

“池娘子?”

“玦二爷消息灵通,应当听说许八郎再娶了。”

赵玦默然,随后道:“赵某生怕池娘子难过,不曾告知。事关许家家务,外人亦不好多嘴插手。”

“我不难过,我……”池敏决意一搏,遂道,“他已变心,我亦如此。我心悦你。”

“池娘子,”赵玦温声道,“你一时激动……”

“并非一时激动,”池敏道出心意如释重负,其余心里话随之淌出舌尖,“更非许八郎另娶,我才回心转意。早在此前,我便……只是你始终不曾将话挑明,我身为女子,岂可自轻自贱,自行俯就?”

她忘了何时起,眼里虽然不见赵玦,心中却生出他的影子,朝朝夕夕影影绰绰。他的到来逐渐成为她日常的盼头,可这分情感无法言说,她在赵家暧昧不明的身份,她从小受的礼教都不容许她表态。

她只能拒他于千里之外,等待他下回接近,在她又将他推开之前,抓紧两人仅剩咫尺距离的瞬间,不为人知地尽情感受他释出的那点情热。

池敏说完话便低头不敢正视赵玦,面庞火烧火燎,一颗心跳得呼吸都急了。

不多时,她听到赵玦回应,话声一如往常温雅平稳。

“我头一回见到池娘子,是在许家花园,你和许八郎邀了诗友在园里赋诗取乐。”

池敏听他在这当儿提及前夫,心中不安。

赵玦道:“当日不少女眷与会,赵某第一眼便留心于池娘子。姿貌纤丽,气质清洁,好似水晶人儿。”

池敏听说心上人当年对自己注目留心,又羞又喜。

赵玦又道:“池娘子才思敏捷,诗画俱佳,在我所知女子中,才情数一数二。”

池敏受了称赞,心中更喜。

赵玦又道:“那日赵某记忆犹新,你和许八郎联诗,诗成,夫妻相视一笑,恩爱之情溢于言表。你言行庄重,唯独笑向许八郎时候,神气娇柔,看来十分倾心于他。”

池敏听他又提前夫,再度不安。

赵玦道:“自那日起,我便期待今日到来。”

池敏心脏重重一跳,赵玦头一回见到她便期待她移情别恋。

她满怀热望抬起头,和赵玦四目相对,岂知那位谪仙般的男子面上也无悲喜也无情,沉静如深水。

“今日再一次印证我主张:世上没有情比金坚这回事。恩爱夫妻之所以能是恩爱夫妻,无非遇上的诱惑不够大,磨难不够重。”

“玦二爷?”池敏无措轻唤。

赵玦淡淡道:“池娘子,京城乃是非之地,不宜久留。”

“玦二爷,你什么意思?”

“池娘子是聪明人,用不着赵某明说。”

池敏确实聪明,然而短短一番交谈历经几番转折,将她打懵了。

赵玦因说道:“赵某立意让彼此情面上过得去,好聚好散,可惜事与愿违。”

“好聚好散”,池敏听得这四字,顾不得礼数细细打量赵玦,终于瞧出来了。

这人言谈举止尽管温和有礼,无非教养使然,从前的暖意再不复见。

他对自己已然无所留恋。

池敏明知多言无益,到底忍不住究问:“你从何时变了心意?”

赵玦沉默以对,投向她的目光不曾动用任何一种感情。

池敏警悟事实比她设想的更难堪,话都说不完整了:“你……可曾……”

“不曾。”赵玦答得迅速而果决。

池敏白着脸道:“你从头到尾将我当成乐子戏耍。”

“赵某只需要幌子。”赵玦说。

他在人群中第一眼便留意池敏,不为别的,池敏肖似德妃,出身小户诗礼人家,才貌双全,模样柔弱清净。

碰巧许家获罪抄家籍没,女眷即将沦为女乐,他不惜放下商号公务,在永州盘桓数月,动用多方人情和大笔银钱,打通重重关节将池敏赎免,带回京城。

池敏本人并不值得他费这许多工夫,但利用她摆出大阵仗作态,取信于德妃这事值得。

他要利用池敏降低德妃对他的防心。

赵玦不曾懂过德妃,王府覆灭之后,倒是懂得了。

德妃不会相信有人愿意仅凭情份便不计利害护佑托举他人,若是出于私利私欲,有所图谋,她方能理解,因为她自己便是那样的人。

一旦她能理解,便会相信。

赵玦需要德妃相信自己并无反叛之虞,从而卸下防备,放出更大权柄给自己。

那么有什么比按照德妃的模样找个心上人,更能教她误信自己孺慕生母到了反常执迷的地步,因此只有任凭她摆布的份呢?

德妃以为儿子对自己怀抱阴暗扭曲的情欲,自然要恶心,正如她错认儿子弑父,见子如见邪祟。

然而与此同时,她也会沾沾自喜,并且确信儿子既然甘为自己一再冒天下之大不韪,对自己当真死心塌地,绝无可能脱离掌握了。

池敏的存在还让德妃自以为手中多添一个把柄,能用来拿捏要胁儿子。

让德妃自认立于不败之地,他便有更多空子可钻。

这节赵玦无意向池敏解释,池敏也无心追究,她厉声质问:“赵玦,你这般耍弄人,不亏心吗?”

“不,”赵玦斩钉截铁答道,“你也绝不以为进教坊比进赵家好。”

池敏语塞,赵玦拿她作戏,此事固然令人羞愤,然而确实好过堕落风尘。

她搜索枯肠,只剩一事能对赵玦还以颜色:“所以你真正心爱的,是原娘子?可惜落花有意,流水无情。”

“原娘子……”赵玦话声不觉柔了,“她仙游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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